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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子也出了些差错,胡人广武一战虽然大败,却在盛乐讨得了甜头,连他父亲也受了不轻的伤。 霍逸几乎没有半刻空歇,服过药后又吐了一回,眼白里满是红血丝。 再见到他留在裴璋那儿的人马两手空空地回来,不见阮窈,也不见阮淮,他脸色更是难看,一股郁气直冲心头:“怎么回事?” 卫晖如实说道:“阮娘子病情不大好,如今还昏睡着,不能赶路受累,阮郎君留在营中守着她,让属下先行回来告知将军。” 霍逸听得难免忧心,转念一想却又烦躁不已,一时胃里翻涌,忍不住又开始作呕。 “我走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,怎就凑巧成这样,区区几个时辰人就昏睡不醒了!若说与他无关,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!” 卫晖不敢随意置评,低着头不说话。 他陡然生出想要提刀去砍死裴璋的冲动,也当真起身朝外走。 卫晖下意识就想要劝说,然而又眼见着他步子蓦地一顿,攥紧拳头闷声砸了下墙。 “你不必随我去盛乐,就在营地那儿守着她。” 霍逸阴沉着脸:“就他知道使阴招?若她醒了,你 寻个法子将她带出来。” 卫晖应下,随后不知怎的,鬼使神差般问了句:“若是娘子不情愿离开……” 话还未说完,他对上霍逸眼中那抹几乎暴戾的火药味,又将后半句咽了回去。 霍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,眉心突突直跳。 * 秋意渐浓,八九月的江南正值秋高气爽,北地却已是草木摇落,凝露为霜。 阮窈当日到底是没有走成,夜里又做了些零零碎碎的梦,可睡醒却什么都不记得了。 霍逸指派卫晖来守着她,阿兄也一直陪在她身边,虽说与裴璋同在这片营地里,可过往种种被他幽禁、不得自由的窒闷心绪终归淡了许多,她整个人也渐渐沉静下来。 汤药一碗接一碗地服下去,有裴璋照料着的吃食也都是极精细的,阮窈果真觉着自己一日日在好转。 她听闻霍逸因为两军交战不得不领兵去了盛乐,心中生出一丝犹豫。 如今可还有要随他北上的必要?从前是为着躲避裴璋,可他如今已不再关着她,阮窈便想要回去弘农郡寻阿娘,而非在这战乱之地四处漂泊。 她同阮淮商量过这件事,可战事未平,他仍一心想要去军中,也从未忘记过他们阿爹的死。这一路流亡,阮窈同样见着数之不尽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人,如今倒也能够真心理解自己的兄长的决定。 只是她从前独身一人寄居在山寺里,又大着胆子与裴璋周旋,此刻再想来,似乎已是一些很遥远的事。然而再要她与阿兄分离独自回去,莫说是阮淮放心不下,就连阮窈自己也犹犹豫豫,无法下定决心。 昨夜秋雨霏霏,第二日便有兵卫悄悄搬来炉火,小心安置于她的帐中,又似是怕她不会用,细细叮嘱了好些句。 炉子里的火暖绒绒的,将她的面颊也烤得微微发红,浑身上下再无一丝凉飕飕的冷意,温暖如春。 他们离得不远,可裴璋没有再出现过,也从未来打扰她。 阮窈从重风口中得知,他这回伤得不算轻,起初几日,就连军务都处理得极为艰难。倘若有要紧的事务,便是侍从转告于他,再由裴璋口述传令下去,交由佐官来办。 她听了,没有说话,重风便也跟着沉默了。重云则是彻底恼了她,即便当真碰上了,那道身影晃一晃,便立时又不见了。 用过午膳后,阮淮因为军务要暂时回去广武,只剩卫晖守着她。阮窈拿着本书,胡乱翻了几页,本都站起身了,走至门口复又坐下。 直至有人送进来一盏醍醐,什么都未说又走了。 她望着这碗吃食,挣扎好一会儿,终究还是又起了身,慢慢朝着裴璋所住的地方走。 医师说,倘若她那日再多用两分力,或许世上从此再无裴璋此人。 阮窈说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。 裴璋可能是疯了,可她没有疯。 握紧刀柄的那一刻,她也许是当真盼着他死。然而刀尖轻而易举地刺入血肉之中,她看着血涌出来,又噙着眼泪奔出去四处寻人救他。 不愿见他去死……可也不想他活着。 抽刀断水,未能斩断爱憎,反在她的心尖上留下一道细小切口,令她时不时地晃神。 阮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他住的营帐外。 她远远看上一眼,忽然又再度犹豫起来。 他当真不怪自己吗?世上当真有人会不怨怪捅了自己一刀的人吗?她也是糊涂了,如今裴璋未曾再来磋磨她,她又何苦节外生枝。 想到此处,阮窈转身便想离开,却被不知从何处现身的重风所拦下。 “娘子是来看望公子的吗?”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:“随我来。” 阮窈不禁猜测,自己许是刚到这附近便被人给看见了。恐怕裴璋早就在等她,此刻见她转身要走,这才让重风来喊她。 她沉默了一下,愈发有些后悔,只得硬着头皮跟随他进去。 帐中燃着暖炉,在这样萧索的深秋里,与帐外恍如两重天地。裴璋倚坐于榻上,墨发流泻而下,双腿上还覆着一条厚重的绒毯。融融火光映着他的脸,驱散了些许往日清冷,反令他沾染上几分烟火气。 二人两两相望,阮窈还不知该说什么,便瞧见他漆黑眼眸里溢出的一丝幽幽笑意。 “窈娘。” 裴璋将手里的书卷搁下,眉眼微翘:“过来坐。” 第84章 旧欢那么他就来赌她的怜悯 裴璋瞧着有几丝病色,然而此刻眸底浮起点点笑意,像是几瓣桃花轻坠入春日潭水,面容也随之清润起来。 被困在帐中养伤、哪儿都去不了的人,看上去竟好似比她还要愉悦几分。 阮窈走上前去,犹豫了片刻,还是在榻旁坐下,又看了他两眼,斟酌该要说些什么。 他却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,若无其事来拉她的手,轻声问道:“为何今日才来看我?我等了你许久。” 她将手往后缩,可他看着并不用力,她却就是挣不回来。 阮窈只好闷声说道:“如今战局不明,若让外面的将士见到女子出入你的营帐,胜仗倒好说……倘若行军有何不顺,必要有人弹劾你。” 裴璋笑了笑,知晓她定是想着旁的心事,才随意扯这些由头来应付,便温声道:“窈娘是觉得,我会输吗?” 实则不论是阮淮亦或卫晖,对于战事都分外挂心,她问起时,也并不会隐瞒。 冀州刺史与何氏兵分两路,起初的确连攻下周遭几座城池,还想在出豫州后的伊水河下伏击卫军。 然而此举早被裴璋料想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