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16(1 / 1)
到明熙堂前,守门的婆子将他迎了进来, 陆栩生看着通明的厢房,便知母亲还没睡。 明间进去正北的墙面悬挂一幅青松猛虎图,乃今上御笔,左右各有幅联,均是皇帝嘉奖陆昶之言,画下摆着一条黄花梨木长条案,搁着花果香盒祭拜之物。 过去二夫人与二老爷在东次间起居,二老爷故去后,二夫人伤心难过,将耳房与厢房打通,改在东厢房的三间屋子居住。 陆栩生先在明间拜了拜,随后退出来到东厢房。 二夫人王氏正在阅王家送来的家书,陆栩生进屋先行给她请安,方在她侧下圈椅落座,摆手示意嬷嬷们退去。 王氏看完家书忽然红了眼眶,与陆栩生道, “你外祖父身子不好,颇为想念继儿,你看,过几日便让你弟弟去了一趟山东?” 陆栩生的外祖父王家族长是青齐一代的名士,当年与程明昱的父亲齐名,程明昱的父亲去世后,程明昱接管程家,他十六岁高中状元,是年奉旨出使北齐,凭着满腹经纶在北齐朝堂舌战群儒,瓦解北齐与西域诸国联军压境的危局,由此声名鹤起,随后程家在程明昱手里发展壮大,远远将琅琊王氏甩在身后。 即便如此,王家依旧是少有能跟程家相抗衡的世家,陆栩生父亲常年在外征战,他也时常不在府中,母亲遂将弟弟送去王家习书,是以陆继生与王家长辈甚是亲昵。 陆栩生却是摇头,“继生年纪不小,今年再进一年学,明年也该去礼部任职了。” 王氏猜到陆栩生不愿弟弟与王家过从亲近,心里顿时有几分不痛快, “你夜里过来,可是有事?” 陆栩生于是便将大老爷所谋告诉母亲,王氏闻言脸色越发沉下, “他是什么人,黑心肝的老油子,你怎么与他搅在一处?” 陆栩生明白母亲素来与大老爷不合,哪只眼睛瞧不上大老爷的做派, “此事儿子自有分寸。” 王氏不悦道,“你年纪还轻,又一心扑在朝务,哪有功夫与他折腾,他无利不起早,扯上你定没安好心。” 陆栩生神色严肃,“母亲,儿子已经成亲了。”言下之意他要做什么,王氏不能再干涉。 王氏对上他平静的双眸,心神忽然凛了凛。 在母亲眼里,孩子永远是孩子,可她差点忘了,她的儿子与旁个不同,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,曾独自扛起北境军防,哪怕守孝那三年,国有战,战必应,战必赢,是人人羡慕的好儿子。 王氏忽然酸了眼眶,叹气道,“成,就依你。” 陆栩生却坐直了身,笑道,“还请母亲将田契给儿子。” 王氏脸色倏忽一变,愣愣看着他,“你要地契作甚?” 陆栩生不卖关子了,很平静地告诉她, “母亲,陛下给父亲的抚恤和 赏赐,我一分不要,全部给您,至于您是留着傍身,给妹妹做嫁妆,抑或是贴补三弟,甚至给王家,我一概不问,但我的那份,烦请母亲交还于我。” 王氏先是震惊,继而有些恼怒,待陆栩生提到王家时,又忍不住胀红了脸,到最后明白他的来意,心情打碎了五味瓶般难受, “栩儿...” 陆栩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,接着道,“这三年我田地房产所得分红利息也悉数给您,权当儿子的孝敬,只是陛下给儿子那一份,还请母亲按照司礼监的赏单给儿子。” 王氏的脸色已经不仅用难看来形容,她忽觉儿子陌生极了,这还是过去那个一心扑在公务万事不计较的儿子吗? 想分辩什么,却分辩不出来,陆栩生已经堵了她所有的话头。 寻常人家儿子成家立业,做父母的都该分些产业给他立家,更何况这本是陆栩生用性命换来的。 王氏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,唯一能想到的是, “是程氏让你来的?” 王氏一想起程亦安,眼神立即变得锐利。 陆栩生总算明白过去同僚为何为家里婆媳难处而头疼。 果然,婆媳是天敌。 陆栩生无奈,“您怎么什么事都能往她身上扯?” 王氏见陆栩生维护程亦安,越发断定是程亦安所为,果真应了那句“娶了媳妇忘了娘”, “她这一嫁过来,你便顶撞我,不许我给她立规矩,成婚一日,你便将奶娘赶出门让她在宅子里独大,这不,刚回门吧,又唆使你来要银子了,栩生啊,你也是聪明人,何以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?” 陆栩生闻言心绪翻滚,竟是有些难以言喻。 若非亲身经历,他还真不知道婆媳之间是这般相互猜忌的。 换做长年在外的丈夫,一回来听母亲告状,岂不就信了? 他抚了抚膝头,解释道,“母亲,这一切均与她无关,她刚嫁进来,人生地不熟,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儿,谨小慎微,不行错一步,更不可能挑拨您跟儿子,您以上所说,均是儿子自己所为。” “你这话骗谁去?”王氏冷笑。 陆栩生头疼,摊手道,“娘,您觉得儿子像个被人左右的男人嘛?” 王氏一呆,这才沉默了。 “儿子心里想既然娶了妻,就该跟她好好过日子,像当年父亲对您那般,护着妻子,经营这个家。” 王氏被陆栩生这话说得更沉默了,脸色微微有几分不自在。 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,陆昶当年对她那可真是没的说,捧在手心怕掉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为了她不知顶撞老太太多少回,也怨不得老太太后来偏心长房。 王夫人百感交集。 一下叫她吐出这么多产业,王氏心里也火辣辣的。 还待商量,目光忽然落在陆栩生身上。 陆栩生正垂眸吹茶,俊脸微微往外一侧,露出颈部一截肌肤,虽然年岁已久,那截刀痕依然若隐若现,王氏猛地想起他在白银山的遭遇。 她不只一次抱着他大哭,问他怎么活过来的,儿子始终云淡风轻地笑着,不在意地替她拭去眼泪,“都过去了,您别放在心上。” 那样的绝境,他逆天生存了下来,得遭多少罪啊。 王氏心痛如绞,掩泪道, “罢了,我也懒得再替你掌管,你自个儿好好当这个家。” 陆栩生见不得女人落泪,连忙手忙脚乱给她寻帕子, “别哭啊,好好地哭什么。” 王氏被他气笑了,再看他,那一脸的平静悠然,四平八稳,哪有半分战争的创伤。 是真的没有吗? 当年二老爷每每凯旋,总要趴在她怀里伤怀许久,为战场上死去的战士,为沾满鲜血的自己。 但陆栩生不会。 他心太硬了,连她这个亲娘都窥不进一丝缝隙。 旋即王氏一面扬声唤来心腹嬷嬷去取单子账册,一面还是忍不住唠叨陆栩生, “虽说你们兄弟各自成家立业了,往后你还是要多提携提携你弟弟。” 陆栩生严肃道,“娘,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