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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善心的时候……” “同我说说他年少时的事吧。”她很快想起今早霍逸的话,唇边的笑又慢慢淡了。 “娘子想听什么?” 篝火忽然爆响了一下,愈显四下安静无声。 阮窈盯着重云的脸,轻声说道:“裴璋的父亲……对他好吗?” 他沉默了一下,俊逸眉目随之覆上一层淡淡冷意。 然而重云皱了皱眉,并没有隐瞒,嗓音低而沉:“公子的父亲……并不喜爱他。” 他看了阮窈一眼,缓声说道:“公子自幼便是前太子的伴读,且师从文士名儒,君子六艺无一不是洛阳城世家郎君之最。要不是身患病症,昨日即使空手亦不会被霍世子碰到一片衣角……” “这与我问的问题有何干系?”阮窈忍不住问他。 有关于此人的种种传闻,她过去已然听得太多。兴许在大多事上,裴璋的确得了天地眷顾,轻而易举便能够做得好。 可若将他比作玉,任凭这块玉看上去再如何温润通透,玉底却生就带着黑色裂纹。且随着时间推移,这裂纹愈发深浓,渐渐变得像是一块森寒阴冷的玄铁,再瞧不出白玉的模样。 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,更没有白玉无瑕之人。 “若非公子事事都能做到最好,家主就不会让他长大。”重云轻声说道。 阮窈起初觉着是自己听错了。然而他声音无比清晰,脸上也没有半丝同她玩笑的意思。 她坐在火堆旁,嘴唇动了动,然后莫名打了个寒战。 * 阮窈夜里裹着绒毯入睡,迷迷糊糊中甚至感到有些热。 她素来多梦,这一夜有重云守在旁边,可还是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。 将士连日辛劳,与她不同,睡着了亦有此起彼伏的鼾声。即使她与重云在驿站另一侧,这声音仍是隐隐可闻。 阮窈到了夜半才沉沉睡着,也不知睡了多久,身上暖乎乎的绒毯忽然被人一把掀开。 她冻得一个激灵,猛地睁开眼,正要发恼,就先听到了驿站另一头传来的哀嚎声。 重云一把就把她捞了起来,动作因为急促而显得粗暴。 “上马!” 第90章 “我凿瞎了她一只眼…” 被窝陡然被人掀开,阮窈不由自主打寒噤,意识却立时就被冻清醒了。 四下都是嘈乱的喊杀声,刀剑相击的动静也愈发逼近他们,她还什么都没有看清,就被重云用斗篷胡乱一裹,眨眼的功夫又被丢上马。 不等坐稳,他手中马鞭如雷,良驹随之风驰电掣奔出。 阮窈回头望了眼来时所乘的犊车,忍不住想叹气。然而才刚一启唇,就被灌了满嘴冷风。 “这次又是怎么了?”她把脸埋到斗篷里,声音也被颠得断断续续。 “军里有奸细,这邻近兵守恐怕都出了事。”重云面色冷沉,手臂克制地扶抱住她,阮窈仍能感到他臂上肌肉正紧紧绷着。 她烦躁不已:“怎就这样巧?还能不能过几天太平日子了?叛军不是都被打得北退了吗?” 重云低头看她一眼,眸中意味深长:“许是冲你而来。” 阮窈愣了愣,明白他话中之意后,眉头皱得更紧。 大多数兵卫在后截断追兵,也有几人策马紧随她。 惨淡月光流泻在地,身后杂乱的马蹄声与喝杀声如影随形,像是无法甩脱的鬼影。 数支长箭猛然急射而来,如狂风骤雨。阮窈只听得一声锐物穿刺血肉的声音,自己右侧之人身形一晃,重重从马背上跌下。 她手心里满是冷汗,却一动也未动。 这不是头一次命悬一线了,更莫说她又在军营里待了好些日子,并非不慌,可也远不像从前那样魂不附体,连腿都发软。 渐渐的,他们身侧只剩下一匹马,叛军却仍是穷追不舍。 重云扶在阮窈腰侧的手忽而松开,嗓音极轻,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在低语:“……闭眼。” 她毫不犹疑,下一刻就闭上眼。 长剑一声嗡鸣,有什么东西被猛地削开,声如破瓜,随之有重物沉沉坠地。 鼻尖腥甜的血气令阮窈有些反胃,她慢慢睁开眼,恰巧望进重云漆黑的眸。 他冷冷扫过剑上的血,重又扶抱住她。 “抓紧了。” * 军中出了反贼,盛乐城外也随之陷入内乱中。 征战至今,两军像是绷得死紧的弦,即使是胜方也难免会有伤亡,何况是几乎到了绝境的叛军。 何启从前立于高堂之上,便口口声声要割地贿胡。如今被逼红了眼,为求自身苟活,更是做出与外敌狼狈为奸的丑事,注定此后千百年都要被人辱骂唾弃,再无丝毫士族风骨可言。 几日后,肃州被合围。 信兵快马加鞭赶来求援,只因城中惟有一名太守,如今领着少量兵马苦苦据守,半步也退不了。盛乐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儿去,沿路驿站都出了事,通信受阻不说,胡军更是派遣当今三王子亲自率兵压境。 战火焦灼,纵使裴璋与霍逸再不对付,这几日也不得不抛却私怨,沉下性子商议战事。 霍逸在北地已久,麾下轻骑兵较多,故此由他先去解肃州围城之困,届时再回盛乐支援。裴璋原本并非是去盛乐,如今却无法袖手,只得转而改向。 临行前,他们派去的人仍旧没能寻到阮窈,连她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。 收到敌信的时候正是夜半,箭矢力透纸背,恶狠狠钉在营地之外的树上。 霍逸最为厌憎此类事,见了只是抱臂冷笑:“果真是鼠雀之辈,战场上见分晓便是,何必要耍这种不入流的招数。” 卫晖从兵士手里接过纸张,信上除去寥寥两行字,还缠着一枚红色绢花。 望见这绢花,几人都愣在原地。 裴璋直勾勾盯着这团娇艳颜色,忽然上前两步接过信。 他只扫了一眼,捏着纸张的手指就用力到泛白,手背青筋凸显。 旁人退下后,裴璋没有要与霍逸交谈的意思,直接交代重风去安排车驾与人马。 他与阮窈的关系早是人尽皆知,这些人抓她,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,若能要挟他是最好,若不能,也要在战前令他神魂不定,再拿她犒军,以泄兵败之愤。 “你是疯了不成?”霍逸面色同样发白,然而想也不想就去阻拦他。“我们派出去的人手根本没有查到相关信报,她究竟在不在他们手中还不好说,可你若真去了,又和送死有何区别,不过是平白惹天下人耻笑!” 裴璋闻言,也只是面无表情看他一眼,语气不耐:“与你有何干系?” 霍逸死死盯着他,嘶哑着声音道:“你要去送死,我自是管不着,可你莫要忘了你肩负的责任。我与你手中的兵马,只能去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