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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止,药石无医。 而今见她行坐处,便如火烧身,又还能诵哪一段经文。 裴璋的手背渐渐攥出青筋来,腹下愈合了大半的伤口又像是再次被洞穿,泛着阴寒的痛意。 他们不过才分别了两个月。 他日夜缠绵于病榻,她却要与旁人百年。他理应怨恨她,可偏生还时时在各色梦境中情不由己地见到她。 她莹润的唇舌,弯折的腰肢,细弱娇柔的哭声,眼眸中猝然燃起的火,甚至是她刺他的那一簪。 他在梦中因她而神魂颠倒,醒后却只有一室冷寂。 回首去司州前的那一夜,她青丝披散在自己的膝上,他却什么都没有抓住,连一根发丝也不再留于他手。 来如春梦几多时,去似朝云无觅处。 她既然轻而易举便能琵琶别抱,为何就不能如她曾经许诺的那样,与他互为彼此在这世上最独一无二之人? 亦或她当初并未想方设法地哄骗他、讨好他,自己便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溺于苦海中,未渡而先搁浅。 而她只是在岸边悠然旁观,红唇中溢出的每一个字句,无一不是想要与他两清,再去蛊骗下一个男子落水。 而他不是旁人,绝不能,也不必忍受她施加于自己的疼痛和狼狈。 他偏要渡过去,再将她也扯入这苦海中翻沉,休想就此轻飘飘地抽身。 命里有时终须有,裴璋当然明白。 可命里无时,他便更要强求。 * 暮色温柔地降临了。 漫天云霞酡红如醉,晕染着遍布喜妆的府宅。 屋外喜乐震耳,宾客的喧笑声却更为欢闹,便是素不相识的行人,也被这动静引得在墙下伸头探脑地看。 黄昏时分,阮窈手持镂花团扇,被数名使女牵引簇拥着踏入礼厅,沿途还须得掩住面容,待礼成入了洞房,才可在夫君面前揭开。 祁云总觉得她莽撞,婚仪前耳提面命了好些回。 虽是正冬日,阮窈也半丝不觉得冷。且浮荡的酒气实在醇浓,她还未曾饮酒,便已觉得自己将要醉了。 待到夫妻交拜,俯身的那一刻,她笑吟吟将脸探出团扇的边沿,想去偷瞧一眼齐慎。却见他面色郑重,半分嬉笑之意也没有,拜得比自己要肃然得多。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,继而乖巧垂下眼。 喜房偌大,入目处尽牵着欢喜的红绸。除去外间守着的两名女使,房中唯剩一对红烛,火光轻摇,盈盈泣泪。 一旦身旁无人,笙箫声也显得有些渺远了。 阮窈悄悄松了手,将团扇搁到榻旁,又揉了揉酸胀的手腕,心绪也像湖水般荡漾开来,泛起一池涟漪。 实则她并不需要阿娘含含糊糊地教,不论是从话本里,亦或是从裴璋身上,她早就大抵了明白男女之事。 只是在他身旁,实在也品味不到快活。 然而齐慎温柔,所以她也辨不清,自己心中究竟是羞赧更多,还是期盼更多*。 但总归……是没有惧意的。 绸缎被面上铺了好些红枣桂圆,阮窈随意伸手扒拉几下,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。 房内的暖炉洒了香料,气味幽甜,甚是好闻。她深深吸了口气,也不知等了多久,困意渐而从四肢百骸涌上来,双眼像灌了铅似的睁不开。 ……自己连着几夜都不曾睡好,这会儿小眠片刻,想必齐慎不会多说些什么…… 阮窈浑身好似一团轻软的棉,眉目一松,便入了梦。 …… 这一觉仿佛极为冗长。 她身子不断往下沉,沿途风声凄切,白昼与静夜糅为一团,整个人如堕五里雾中。 半梦半醒之间,有一只冰凉的手掌,接连不断地抚摸着她。 从发顶至发尾,再从后脑至脊背,绞缠不休,又与她的发肤严丝合缝。 像是湖底终年不见天日的水草,湿冷而滑腻,令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栗。 然而她再如何拼力,都无法睁开眼。 * 齐府迎娶的新妇在洞房当夜不翼而飞,再无半丝踪影。 守在外间的两名女使什么动静也不曾听到,只是再推门进去,房中哪儿还有新娘,倒是那柄镂花团扇,仍被人随意搁在榻旁。 风言风语越传越邪性,有说齐府闹了邪祟的,有说新娘并非人身的,也有说齐慎与旁人结了什么仇,这才使得妻子被掳走。 祁云当夜乍然听闻这桩噩耗,急得五内俱焚,一时间险些昏厥过去。 她自然是不信这些鬼话,可如今阮窈不见了,她忍不住恼恨齐府连个人也守不住,又不得不依靠着他们想法子寻人。 祁云见着齐慎就忍不住要啼哭,齐慎也只好惨白着脸强作镇定地安慰她。 她心底实在是慌急得厉害,却又像个无头苍蝇一般,连想要求救都不知晓该从何道来。阮窈只说自己得罪了权贵,却从不曾说过那人姓甚名甚,如今全无线索,又上哪儿去大海捞针。 齐家连夜就报了官,齐慎又暗地里花费银钱,四处寻门路打听。 他日日见着祁云的泪水,再想起阮窈的笑眼,内心也如同被刀割,连日无法安枕。 然而这样活生生一个人,竟像是化作青烟消散了似的,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寻到一根。 他们最后没了法子,齐父齐母竟从道观里请回道士,在新房好一番开坛做法,以求用法术一窥阮窈身在何处。 其中一名白发老道问得了阮窈的八字,掐指算过后,连声道此女危矣,旁的却什么也说不出了。 祁云本就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,又因女儿的失踪连日憔悴不已,一听此话又是恼恨又是悲切,几乎跳起来便去扯骂那道士是骗人的妖道。 齐慎又去拉劝她,最后几人与这群道士吵得翻天覆地,连做法的坛子都被祁云给扔出了府门。 齐慎的父母心力交瘁,虽说人是在自己宅中不见的,可他们也算尽了全力,且一直寻不到人,阮窈还活着的可能性便十分渺茫了。 这道理谁都懂,故而齐慎的父母再劝他的时候,他也只能沉默地听着。 而祁云不过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妇人,齐家心善,且本就对阮窈有愧,也情愿想方设法安抚她,往后也不会将她赶走。 祁云并非寻死觅活的人,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以后,只得接受了齐家的照拂,又自行雇了车,去阮窈伯父的府上求他们帮忙寻人。 * 夜色沉郁,白日才下过雨,月华清清冷冷地流泻而下,映得江面波光粼粼。 远处遥遥可望见浅淡的渔火,明暗不定,隔着雾气,却又看不真切。 船舱内点了明亮的避风烛。 案前人一身玄色交领宽袍,外披着件墨狐大氅,发带时不时被透入舱室的江风所拂起,他却不以为意。 裴璋不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