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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岳丈在哪,安安有事找他。” 程亦彦收起笑色,与程亦安道,“爹爹在他书房,你直接去吧,祖母和嫂嫂都?在宴客,这会儿怕是?不?便见你。” 随后又问?陆栩生,“你也?去吗?” 陆栩生摇头,“我不?去,你安排个书房给我,我要写几封信去江南。” 这个时候跟程亦安去见岳父,那就是?看岳父笑话了?,往后连程家大门都?进不?了?。 程亦彦亲自领着陆栩生去自己书房,吩咐管事嬷嬷跟程亦安去程明昱那。 程明昱的书房,程亦安来过几回,行至穿堂处便叫嬷嬷退下了?,比起旁处热闹,这里清幽无声,恍若无人?,连灯火也?隐隐约约,像是?浮动在夜色的一缕烟。 想起陆栩生所说,程亦安行至那间抱厦外时,步子也?忍不?住放慢了?。 忐忑有些,担忧也?有,却是?没有犹豫。 三个月不?情不?愿的相处,怎么跟人?家十几年的交情比? 况且娘亲曾是?四房的媳妇,爹爹是?程家族长。 他们之间隔着天堑,隔着人?伦,隔着世?俗眼光。 从一开始就注定不?可能。 素来伺候程明昱起居的老仆恭敬一揖,悄声退去暗处。 程亦安定了?定神,缓缓推开了?门。 最先入目的是?东窗外那一片竹林,正?是?最茂密的时候,一大片竹叶拂过窗棂,探出些绿油油的枝。窗左面挂着一幅雪白的绢面,画卷前立着一人?,他身着茶白的长袍,广袖飘飘,恍若一颗挺拔的劲松,卓然?而立,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自岿然?不?动的气势。 他左手捏着一盏墨汁往绢面一泼,右手握着一支羊毫以?极其娴熟的手法描绘出一幅泼墨画。 不?过眨眼的功夫,墨水到底,他的画也?完成。 这是?一幅写意山水画,从上往下俯瞰,恍若一块巨石矗立人?间,细细的苔藓,茂密的枝叶,当风而立的迎客松,些许挑担的山农,均跃然?纸上。 那墨汁流的可快了?,要在这么短的时辰内,完成一幅精湛的书画,有构思,有意境,笔法犀利,画风磅礴,得需要多少年的功力呀。 爹爹真?是?一个能把任何事做到极致的人?。 陆栩生要是?完美到这个地步,她也?该要担心外头的花花草草了?。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,程明昱往后退开一步,欣赏自己的作品,看样子似乎还很?满意, “苹苹,你瞧爹爹今日这画作得如何?” 程亦安轻轻将?门掩上,没有回这话,反而是?俏皮道, “爹爹怎么猜到是?我?” 程明昱实在是?敏锐,察觉程亦安语气与平日略有不?同,好似多了?那么一丢丢讨巧和卖乖。 “你的脚步声,爹爹辨认得出来。” 他没告诉她,只有她来时,老仆从不?通报。 程明昱回过眸,将?羊毫搁下,一面净手一面视线落在女儿身上,温声问?, “这么晚了?,怎么过来了??可是?有事?” 程亦安眼底的笑意是?遮掩不?住的。 她心情好,程明昱眸色也?染了?几分温煦, “坐,爹爹给你沏茶。” 程明昱对娇滴滴的小女儿向来是?宠到什?么事都?舍不?得她做。 但程亦安还是?坚持道,“女儿来吧。” 茶几搁在南窗下的书案旁,一套精致的汝窑天蓝釉茶盏,茶水尚温,程亦安无心煮茶,干脆就着茶斟了?两杯,西墙下是?一面硕大的博古架,博古架前摆着一条紫檀长案,这是?程明昱的书案,北墙下摆着一架六开的座屏,屏风下安置一张四方桌,两把圈椅,程明昱已绕出桌案,来到桌左落座,过去程亦安陪着他坐在桌右,而今日程亦安将?茶盏递给他后,却选择第一次父女相见时坐的对面锦凳。 两个人?之间空无一物,这样的距离让程明昱心里微生了?一些皱褶。 看来,女儿有重要的事告诉他。 程明昱调整姿势面朝她,“苹苹,怎么了?这是??” 夜光是?柔和的,落在她面颊也?如朦胧的光晕,她温温软软笑着,连着眉梢也?似被渡了?一层霞晖,像极了?她的母亲。 程明昱喝过茶,手搭在桌案,温和地看着女儿。 程亦安却将?茶盏握在掌心,没急着喝,“爹爹,我来,是?有一桩事要告诉您。” 她说话时眼神很?认真?,能让人?感觉受到她的慎重。 程明昱定定看了?她一会儿,清隽的眸眼恍若怎么都?撼动不?了?的深潭,平静无澜, “你说,爹爹听着。” 随后程亦安便脱口而出, “我今日见到我娘亲了?...” 程明昱修长的手指明显一颤,一向敏捷的思绪陷入混沌。 每一个字眼都?很?明白,拼揍一处却是?无法理解。 他茫然?且疑惑地看着程亦安,没有任何反应。 程亦安见他如此?神情,猜到他没反应过来,于是?进一步解释道, “爹爹,您相信吗,我今日出门上香时竟然?遇见了?我娘亲,她没有死,她还活着呢。” 程明昱心猛得窜了?下,脑子有那么一瞬的空白,搭在桌案那只手臂不?由自主滑下来,落在膝盖,双手微微屈着,明显手足无措。 “安安,你是?认真?的吗?”他嗓音太沉,仿佛是?一根被扯紧的弦,随时有崩断的危险。 他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丝不?相信,毕竟这个消息太突然?,只是?当年一点骸骨都?不?曾寻到,又不?是?没有可能。 程亦安眼底的泪花闪出来,哭笑不?得道, “这种事,我怎么可能骗您?我亲眼见到了?她,她还活着,当年被人?救下,受了?伤,养了?好些年才好...我知道了?第一时间赶来告诉您。” 每一个字像是?一撮撮火苗,一点点往耳廓里爬,往心里钻,慢慢将?那颗尘封已久的心给烘热,程明昱呼吸渐渐发烫,眸光跟寒石般沉,眼神像是?看着程亦安,又像是?看着面前的虚空。 “她现在何处?”程明昱双手扶在膝头,克制着情绪问?。 一个从来将?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?,一个将?君子之德奉若圭臬的人?,几十年了?,从不?习惯表露情绪,又或者,他不?知道表露情绪。 所以?落在程亦安眼里,他依然?是?镇定的。 程亦安咽了?咽嗓道,“云南王府。” 程明昱木了?一下,始料不?及,语调明显起伏,“云南王府?” “是?啊,云南王府老王妃便是?位女医,当年上山采药时,撞见了?摔下崖的娘亲,将?她救了?下来,因?着娘亲昏迷不?醒,他们又急着回云南,便将?娘亲带了?回去,” 程亦安没有将?夏芙昏迷三年并瘫痪十年的事告诉程明昱。 爹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