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器。医学,现代的伟大科技,有用,但没那么有用———可以治他的病,为什么治不了他家里人的病呢? 没错。 他的家人有疾病。 妈妈和爸爸都是。 两个病人,很难讲谁病得更重。上初中之前,裴初原深以为妈妈病得更重:妈妈不可理喻,总是对爸爸疾言厉色,不肯讲半句好话,动辄“记住你的身份”“你只是个替身而已”。 上了初中,同学们和裴初原聊起家庭,他才明白,不是每个母亲都会把父亲推倒在沙发上,掰正他的脸说“哭!你哭起来的样子最像他”,也没有哪个父亲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,仍然期盼着母亲的爱,百般委屈求全,甚至舍弃自己苦苦打拼的事业。 他问父亲为什么如此。 “……因为我爱她。” 父亲眼角淌下泪珠。 你爱个毛线啊。 裴初原震撼极了,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,因为父亲缓缓佝弯了脊背,将脸埋在掌心里抽泣。这一刻他深刻的明白,不只是母亲有病,父亲也有病,父亲病得更重,病得更加无可理喻。 该不会……父亲被洗脑了?深思熟虑后,他决定咨询一下班上的万事通。万事通是个开朗的女同学,初中三年寒窗苦读,百草园读到三味书屋,可喜可贺,她终于从绿江读到废文网。 “我勒个深情虐恋啊!”万事通一手捂着眼,一手比了个ok的手势,“你爸是性转版虐文女主吧!不管男主如何拿她当替身,依旧坚韧可怜小白花一朵,下定决心用爱感化男主!” 裴初原不明所以: “我爸是男的。” “所以是性转版啊!性别转换的意思。”万事通将草稿纸卷成话筒,递给他,“来!讲出你的故事!” 在了解裴父是秘书上位,替身转正,先孕后爱之后,万事通的眼已经亮得能发光了。特别当是裴黎那句“借着孩子上位不是正合你意吗?你应该养好这个孩子,才能继续讨我欢心”,万事通更是笑得一脸花痴:“哎呀!这味儿太正了!那叫一个地道啊!” “什么地道?” “地道的替身做恨文学呀!”万事通津津乐道,“诶,是不是你妈还经常对你爸说‘记住,你只是一个替身而已,不要奢求那些不该奢求的’‘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’?” 细思极恐。 粗思也恐。 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他警惕道。 万事通也不废话,甩他一堆资源。 “少年郎,把这些文章熟读。”她高深莫测地背过手去,仿佛世外高人,“我保证你什么疑问都没有了。” 思绪回到现在。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,裴黎无暇再顾及黯然神伤的丈夫。她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,今晚刻意空出了两个小时陪儿子吃这顿庆功宴,却不想泡汤了。 严谨细致的时间表被打乱,她又得重新做安排。裴初原清楚裴黎的性子,她答应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,裴家人从不失约,话语比金子的分量更重。 “饭局改到周末。” 这话是对裴初原说的,她又吩咐裴父,“打完吊瓶,你带儿子回家。” “不用。” 裴初原平静地抚平手背的输液贴:“你们各忙各的,我自己回家。” “初原……”裴父抬手做挽留。 裴初原却拎起书包,转身离去。 读完了那些深情虐恋的替身文学,裴初原非但不理解男女主的精神状态,反而更想报警了。这种文的受众到底是谁?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虐身虐心的情节?他都替文中的女主而感到憋屈。 多解释一句会死么? 一被冤枉就哑巴一样。 男主也是彻头彻尾的人格分裂。 非要等到女主离开才幡然醒悟。 神经病。 要么爱到不舍得人家受一点委屈,要么就恨到冤枉人家到底,不要做什么仰卧起坐的蠢事!上一秒还在“这个贱人就是会卖惨”,下一秒就“原来是我错怪她了,我爱的人就是她,我现在就去挽回她”。裴初原看完像吃了大便一样难受。他把阅读器递还给万事通,对方问他看完后作何感想。 裴初原唯一的感想就是: 他懒得掺合这些破事!! 小时候不懂,父母一吵架就左右为难,现在他明白了,夹在中间只能成为这俩货的情趣工具。不要再来烦他了!又不是要离婚了,等离婚了再到他跟前吵行不行?当然,这话他是没胆量说的,能做的也就是忍。忍一忍吧,能怎么办?这个家里就三个人,已经病两个了,他可千万不能病了。 他要成为一个正常人。 他一定要成为一个正常人! 尽管这不太容易,因为父母常年争吵,他也不擅长人际交往。母亲又对他条条设禁令,强大的掌控欲让他几近窒息。裴初原只得苦研功课,眼镜越戴越厚,身边的朋友却越来越少。 等裴初原回过神来: 他已经一个人很久了。 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走路,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,没必要让别人融入他的生活。很麻烦,而且没必要,任何人靠近了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。人和人的纷争,难道没有一种简洁明了的方式解决吗?非要你拉我扯,纠缠不清,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粘牙粘脚? 咔嚓。 树枝被踩断。 裴初原倏然停下了脚步。 路灯下,鼻梁横过光束。 他沉默了几秒钟,猫科动物般,耳朵动了动,似乎为了辨别那个声音从哪里来。光束从笔直而略带驼峰的鼻梁穿过,落在根根分明的黑睫。他下意识缩紧瞳孔,意识到声源来自脚下。 他抬起脚、再落下,咔嚓咔嚓。 渐渐的,愈发用力,歇斯底里。 裴初原很起劲,重复踩树枝的动作,这太幼稚了,这太有趣了!他不停地这样做,好像听到回声就意味着成功。其实不是的,他只是喜欢干脆利落的人和事,他一直寻找的就是这个。 裴初原踩的太起劲了。 他的脚踩到树枝堆外。 “喂!”紧接着,一道暴怒的喝声。 “你小子找死!踩我新买的球鞋!” 裴初原被推了一把,失重感将他包围。刚刚因为运动而头脑充血,还晕乎乎的,这一下直接摔到护栏另一头———真是四仰八叉的姿势,他茫然,仰着脑袋,眼镜狼狈地滑落到鼻尖。 一道清冽的女声。 “碰瓷呢?我就碰了他一下,怎么还讹上我了?我还没找他算球鞋的帐呢!” “冷静。”另一道男声,“你看他弱不禁风的,估计真被你推摔倒了?” “切……那怎么办?” “先把人扶起来吧。” 动荡的视线里。 一道人影逼近。 裴初原必须眯眼才能看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