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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裴璋相谈起此事。 “佛学兴盛,自世宗皇帝起便是如此。江南更是遍地生根,如今骤然勒令僧徒还俗——恐将惊起不少风浪。” 裴璋饮了一口茶水,淡声道:“天下耕地,佛要占去千万顷。且僧人不纳赋税、不服徭役,贵族富户亦不乏借寺庙藏金者,这是你我当年在钱塘亲眼得见。” “道理虽是如此,可这刀由你来执,岂不是又会陷于风口浪尖,成了旁人的眼中刺。” 其实阮窈也觉得,拆人家寺庙不大好。可这政令也算是温和了,不过是择选僧徒中有特长技艺,或是违戒者,勒令他们还俗,而非无休止地扩增下去。 裴璋不以为意:“如今士族式微,正是改制最好的时机。政令层层递下,如若有人阳奉阴违,一并拔除就是了。” “那你此行一去,要何时才会再回洛阳?”陆九叙仍是面含愁色。 他闻言,只是转眸望着手执鱼竿的阮窈。暖黄色的日头洒落在她发丝和脸颊上,衬得一张脸孔都好似盈盈发着亮。 “这便要看我夫人的心意了。” 阮窈知晓裴璋并非是随口一言,然而她也估摸不准归期,只好说道:“朝中若有紧要的事,你先回洛阳也不打紧,总归我还有阿娘陪着……” “不可。”他话语里浮上一丝淡淡的不悦:“既是同去,岂有不同归之理。” 陆九叙扶额叹气,表情更为痛苦了。 * 琅琊郡的战事早已消停。 阮窈与阿娘当年是逼不得已才离开,这会儿再返乡,说是荣归也差不多。毕竟人人都知晓他们洗去冤屈不说,阮家小女更是嫁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高门,夫君甚至抛下朝事,专程伴着她们母女归家。 祁云是个闲不住腿的人,她喜气洋洋装扮一番,要去见从前的友邻,还非将阮窈也拉上。 裴璋令人送她们过去,自己则留下,亲手帮她整理宅子里剩下的诸多旧物。 这是一件琐碎且冗杂的事。然而于他而言,却像是透过种种零散的碎片,穿梭一年又一年的光阴,再伸手触及到幼年及少年时的她。 裴璋乐此不疲。 直至他从阮窈闺房书架的最底层,取出一个已然腐坏的竹匣。 匣中藏着一些她与人往来的书信,其间少许是幼时好友所寄,更多的,却是谢应星的信笺。 裴璋捏住纸张的指尖忍不住用力,可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,没有逐字逐句地去细致阅览。 他原想一把火烧成黑灰,却又难得有几分踟蹰起来。如若她回来后寻这些信笺而不得,恐怕会猜到是被自己所毁去,必然是要同他置气的。 思来想去,他仍是不愿再惹得她伤心。 于是裴璋将竹匣又封回去,而后叫人藏去屋廊暗处满是灰尘蛛网的杂物间深处,确保她绝不会察觉。 为今之计,只盼着阮窈莫要再想起这些不值一提的旧事,全身心唯有他一人才是。 * 琅琊郡东滨大海,西临城阳,裴璋从前并没有踏足过这里。 ※ 如?您?访?问?的???坁????佈?葉?不?是??????u?????n?②???②???.????????则?为???????站?点 虽说已入了冬,阮窈仍是带着他去了一趟东莱。 洛阳有洛水和伊河,东莱却有一望无际的大海。水天无垠,海风迎面拂来咸湿而微腥的气味,波浪不断跳动着,在她眸中映出点点波光。 他们脚下的石壁上附有不少贝类残壳,似乎比她少时更要密密麻麻了。 “我幼时很爱来海边玩,”阮窈用手压住被风吹得乱飞的发丝,笑盈盈道:“我总觉着自己能见到人鱼……” 裴璋伸手拉她过来,为她把斗篷上的系带重又系紧,轻笑道:“人鱼?是‘以人鱼膏为烛,度不灭者久之’中的人鱼吗?” 她半张面颊都缩在了狐毛里,只露出被海风吹得眯起的眼,及微微发红的鼻尖,认真道:“既然始皇能叫人抓到,我便深信不疑自己终有一日也能见到。直到我长大些才晓得,所谓的人鱼,约莫就是鲵鱼……” 听出她语含失落,裴璋忍住唇边笑意,宽慰她道:“此事至今也并无定论,皇陵中兴许当真是鲛人也未可知。” 他拉住阮窈的手往回走:“如若你有兴致,我们日后可以去京兆郡游玩。始皇陵就在丽邑,我少时曾随父亲去过,当地风物皆与洛阳琅琊不同,值得一观。” “那便等到春来再去……听闻京兆郡同洛阳一样冷。” “好。” * 还不等京兆郡的出游事宜落定,回到洛阳不久,阮窈就先被医师诊出身怀有孕。 她自己全无知觉,不过是食欲比从前好些。月事推迟两日原也不是什么大事,可裴璋素来谨慎,立时召来徐医师为她诊察,听闻脉象后,他面色很快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。 “夫人玉体康健,胎象也十分稳固,不必过于忧心。”见到二人毫无喜色,徐医师只当他们是为腹中胎儿担忧,连忙宽慰道。 当着医师的面不好多说,待人一离开,阮窈忍不住手足无措起来:“怎么会这样?莫不是那个肠衣有问题……” 裴璋也忍不住蹙眉,缓声出言安抚着她,随后垂下眼,目光冷沉沉地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,眸中蒙上了一层阴翳。 她曾有过小产,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尤为小心,从未忘记过服药。然而数月以前裴璋以血入药,右臂也因此落下后疾,无法再做任何精细之事,也时常使不上力气。 为了试着医治好右臂,他不得已暂且停服避子的汤药。而后情至深处,二人就换了其他方法来避子。 阮窈闷了半晌,才躺回榻上。她忍不住去瞄他,发觉裴璋一双眸子黑沉沉地盯住她的腰腹,却一言不发。她忽然感到心慌,又撑着手要坐起来。 他伸臂去扶她,二人两两相望,裴璋轻叹了一口气,抱她坐在自己膝上,随即低下脸去,用嘴唇摩挲着她的颈侧:“在想什么?” “我在想你在想什么……”她低声道,下意识因为痒意缩了缩脖子。 许久未曾见过他这般阴鸷的神色了,如今说不上害怕,可也的确无法视若无睹。 裴璋嘴唇微微一动,没有出声。 他方才忆起继母李卉,那年生产裴琛时着实是艰难,险些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。 妇人一旦有了身孕,便注定是将一条命摇摇欲坠地悬在阎罗殿前。 “对不住。”裴璋沉默了许久,嗓音近乎呢喃,又轻得好似一声叹息:“这孩子……” “她很健康。”阮窈下意识接过话头,截断他道:“我们已经成婚了,她的出生……不会再被人笑话。我应当喜爱她。” 她顿了一顿,又斟酌着道:“你从前说,我不想要便罢了。可如今她来了,我们没有不要她的理由。” 裴璋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,阮窈大抵能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。可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