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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无事,然而此刻再听阿兄亲口提起,仍觉得安慰。 “我不能去那儿,”她小声说:“裴璋很快就会去阿娘那里找我。” 阮淮眉头紧皱着,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。 “为今之计,只有先离开洛阳。”阮窈没有一丝犹豫,“阿兄可有马吗?” “随我来。” * 近年来战乱频繁,马匹损耗极重,连世家贵族出行也多以牛车为主。倘若没有阮淮,阮窈怕是连匹马都弄不到手。 他们都是北地长大的孩子,阮窈马术说不上多么精妙,总归是会骑的。 素白衣裙过于显眼,她披了件石绿色斗篷,二人牵马出城时,才发觉洛阳如今的守卫比之从前又要森严许多。 阮淮告诉她,因着端容公主之死,朝中党派之争也愈发尖锐。天子如今一心想要铲除何氏,明眼人都能看出来。偏生中间又隔着胡太后,怕是不久后,朝堂还会生出天翻地覆的大变化。 民间又还有白焱教四处生事,整个卫国满目疮痍,如大厦将倾,摇摇欲坠。 洛阳城守备严苛不是一天两天了,阮淮也早有预料,提前备好了通牒。 时辰还这样早,他们却半刻也等不下去,即刻就想离开洛阳。 阮窈到底是名女子,按常理来说,本该是要叫人起疑的。好在阮淮与城楼的兵卫相熟,这才没人怀疑她的身份。 如常盘查过后,他们终于得以牵马出了城。 天色将明未明,空中仍能瞧见模糊的星月轮廓。 耿耿星河欲曙天。 她翻身上马,手指紧握住粗糙的缰绳,衫裙堆叠而落,素白如雪,像是散开的芙蓉花瓣。 随着马匹奔驰,城楼灯火的倒影在她身后不断流动着,时深时浅。夜风将她散落的鬓发绾起,并不凉,只带着城外草木与露水的湿气。 待马儿奔出几里外,阮窈不禁回首望向洛阳城。护城河微波粼粼,往事则在河中静静流淌,一重又一重。 “你可愿……与我结百年之好?” 这句话轻如梦呓,恍如是在叹息,随着夜风,飘曳着拂过她的耳。 他的真心,兴许比之自己所揣度的,的确要多上几分,可那又如何。 裴璋不知还能活多久,裴氏的人也容不得她。自己历经千难万苦,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这样一颗不知何时就会变的心。 她的命运,理应握在她自己的掌中,而非被种种过往所桎梏。 明月已经西沉,可她心自有一轮明月。 * 阮窈离开得匆忙,窗子并未全然合上。 溶溶月华如水,透过窗缝,洒在地砖上。随着夜色不断流淌,月光也接连变幻着。 一室冷寂。 裴璋无法动弹,只能微低下眼,盯着这片恍如梦寐的光。 太白,白得几乎晃痛了他的眼。 他想要起身驱赶这片月光,然而回应他的,是一串近乎于欢快的锁链撞击声。 回首过往被她愚弄诓骗的每一次,他都以为自己绝不会再犯。最终却是一再二,再而三,循环往复,以至于覆水难收。 今日她向自己求欢,是过往从不曾有过的。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,原来也并非是因为情好,而是一早就想要骗他解除锁链,再锁住他。 方才陷落在她的身体里,裴璋忽然觉得她说得也并没有错。她是由往日的一切所织造而成,倘若失了记忆,便只剩一身空皮囊而已。 所以他想到了成婚。他所拥有的一切,皆可拱手奉上,与她共享。那么即便他死了,有名分及自己给予的倚仗,任谁也无法将她怎么样。 可她头也不回,素白的身影也像是化作了月光,一瞬间便消融在他的眼前。 她曾同他说,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。那他倒也想要问一问她,难道从始至终,她待自己就全然只有虚与委蛇,半丝真心也不曾生出过。 裴璋的指尖,忽然开始剧烈地发颤。左边胸膛的血肉中,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剜他,以至于心跳一下比一下沉,渐渐重如擂鼓。他面无表情,肺腑内却有灼热的潮水翻涌不息,紧紧拖着他不断往下坠。 耳旁除了心跳声,便什么也不再剩下了。而这股浓烈得令他几乎作呕的心潮,应当是恨意。 可他也更清楚—— 爱恨本是一体。 * 重风知晓阮窈与公子在一处,又不慎听见了本不该听的声音,吓得夜里再未靠近过那间小房。 直至天光大亮,他听见公子出声唤自己。推门进屋时,重风再一次被眼前这幕惊得脑袋发木。 裴璋衣衫不整,依靠着床榻而坐,墨发散乱地披在箭头,凌乱不堪。他面色惨白,隐隐透出一抹铁青,唇上还沾着惨淡的血迹。 重风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他手足的锁链上移开。自己曾见过这对链子,分明应当在…… 他怔愣了一下,连忙蹲下身,伸手去将锁链除下来。 裴璋下榻的时候,因为腿脚僵痛,赤足踩到了地上的杯盏碎块,很快便有深红的血渗出来。 他恍若不觉,而是执笔写下亲笔信,然后封好递给重风。 “宅院里仅留三人即可,剩余之人,一应去搜捕她的行迹。” 第73章 梦中也是他的清冷声音 阮窈并非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女。 恰恰相反,对于流亡的艰辛,她早就品味过了。刻骨铭心,永不能忘。 出逃之前她心中当然也有所准备,然而跟随在裴璋身边这样久,自己已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,日日都有人服侍,不必操心于生计琐事。如今日夜兼程,在驿站换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,这些苦头她只能死死咬牙忍下,身体却到底吃不消。 若是冬日倒还好一些,可现今时气渐热,她沿路伪装成男子,身上柔嫩的肌肤被粗布衣裳捂出好些痱子。 人在马上坐着,浑身都得用力,她双手双脚紧绷,连日下来,腰背和臀尤为痛,连双膝也因为颠簸而发红、肿胀。 阮淮从前一直在军中,比起阮窈自然要适应些。见到妹妹这样辛苦,他便提议去镇上想法子弄一辆车架,再简陋也不要紧,总好过叫她一直骑马。 阮窈犹豫了一下,还是摇摇头。 今时不同往日了,犊车是舒适些,可车速太慢,远比不上骑马。如今不是贪图安逸的时候,他们离洛阳城尚不够远,也没有任何依仗,倘若再被抓回去,怕是连性命也保不住了。 身体犹如火炙,她情绪也时常会难以抑制地大起大落,便是林间的鸟叫和风声,也会使得她草木皆兵,警惕地四处张望。 逃出樊笼是她心之所向,可来路究竟在何处,她也没有办法说清楚。洛阳与弘农郡是决计不能再回去了,听闻霍逸如今驻守在雁门,无奈之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