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色,说是有女眷聚在一处,揪着帕子彼此探究阮姓女子究竟是何人,实在贻笑大方。 裴璋闻言只是略一颔首,便让他退下了。 宾客名义上是为吊唁而来,实则又有谁会真正关心无关之人的死活,都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。 着实是无趣至极,令人厌倦。 府内的治丧之礼结束后,道观中另外还要做渡化的法事。裴璋也依照叔父与祖母的意思,去到观中。 名为守孝,实则也是暗罚,令他在观里誊抄经书、反躬自省。 夜风徐来,到了灯深漏静之时,裴璋才将毫笔搁在木架上。 “去将她带过来。”他神色温和,语气也是平静的,好似半分怒意都没有。 重风却不知为何,心上莫名一紧。 * 阮窈被从裴府带来这座道观里,于她而言,并没有什么区别。 总之都是关在狭小的暗室里,且此处还有她最为不喜的降真香,不仅不能使人心静,反而总令她生出一股想要纵火烧了此处的怒气。 然而这股心急火燎的躁怒,却在她见到裴璋之后,很快就像是被浇了盆雪水,熄得只剩几缕烟。 他只着了一袭素白的直身丧服,正温温然望着她,甚至笑了笑。 “窈娘,你过来。” 阮窈好些天没有见他了,在此之前,也预想过许多二人再见,他会如何训诫自己的景象,几乎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。 然而她没有想到,经过这样多的事,裴璋待她的样子,甚至可以说是……温柔。 事出反常必有妖。 阮窈咬紧下唇,动作很慢,一步步走到他身前。 这间房似乎位于观里最深处,也不算大,有书案、也有供人歇息的床榻。而她走近了,才发觉裴璋腿上覆着厚实的绒毯,想来是腿疾仍未康复。 主子在服丧中,照看阮窈的那名侍女早给她换了衣衫,害怕惹得裴璋不悦。 她同样是一身素白的裙,发上几乎未戴簪钗,面孔在烛下如同蒙了层玲珑轻辉。 原是娇美无匹,只可惜眉眼间却噙着惶惑不安,额上也随之浸出细薄的汗。 裴璋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,随后修长的手指动了几下,便轻巧解开了她手上的锁链。 他又凝思想了会儿:“窈娘,”他略微一顿,柔声道:“同我说一说,你脑海里与我有所关联的事。” 阮窈显见得一愣。 她本以为他会问询自己那日逃跑的事,可他为何只字不提? “公子……不曾生气吗?”她实在忍不住,问了句。 “无论你做什么,我都不会再怪你。”裴璋无声地笑了一下,目光里甚至有一丝无可奈何。 阮窈看了他一会儿,只好绞尽脑汁去思考他想要听些什么,然后编造出答案交给他。 烛火映着他如同黑玉的眼,她被盯得心里一颤,下意识避开视线,看向另一侧的墙。 墙下正燃着一座陶制百花灯。 这灯捏得像是一座仙山,有山海灵兽环抱于底。羽人则伸张双翼,骑坐在灯枝上,本是取自引渡亡魂羽化登仙之意。可羽人模糊不清的脸此时被烛火照着,分明像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。 阮窈愈发感到莫名不安,嘴里干巴巴地说道:“……琅琊郡的中秋自是比不上洛阳热闹,满河的水灯……我们那时一同在水里放灯……” 裴璋薄唇轻抿,垂下眸,望着自己腿上的绒毯,忽然温声问了句:“你当时在灯里许的愿的是?” 她一时接不上话来,不由哑然了一下。到底是随意写的,如今隔了这样久,又怎能还记得…… 这幅神态落入裴璋眼里,他下一刻便反应过来,阮窈早已不再记得了。 记得的人唯有他一个。 裴璋本想开口告知她,可转念想想,时至今日,也再无所谓了。 “口渴吗?”他若无其事地将桌旁杯盏递给她。 阮窈心事重重,顺手接过了杯子。 他不再出声,而是颇为耐心地等着。 她低下眼,又坐了一会儿,下意识地便想捧起杯盏喝两口。然而还不等她张嘴,一股奇异的药香就随着牛乳的味道钻进鼻端里。 阮窈鼻子很灵,紧接着,她停了手,疑惑地去瞧杯子里的牛乳。 乳白的液体,与从前并无不同。 “怎么不喝了?”裴璋双眼漆黑如潭,长眉也微微一敛,缓声问她。 “这牛乳好似……”阮窈蹙起眉,说到一半,忽然想到了什么,话语戛然而止。 见她这般灵敏,裴璋也轻轻一笑。 阮窈握住杯子的手不断发抖,温热的牛乳莫名烫灼得她十指都生疼,脸上顷刻间失了所有的血色。 她总算知晓为何裴璋似乎并不怪她,也不恼她,还温声细语要听她说二人间的过往。 这哪里是柔情,分明是某种祭奠! 阮窈惊惧交加,张了张嘴,死死盯着他,却一个字也没有说。 “不必害怕。”裴璋参透她心中所想,温温地说道:“我曾说过不会伤害你,自当信守诺言。这也并非是你想的毒药。” “那这是什么?”她并不相信,惊疑不定地脱口问道。 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侧目望向窗下那座华美的陶灯,嗓音很平静:“……原本是会让你无法再行走的药。” 短短几个字,阮窈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。 “可我如今腿脚不好,知晓这感觉极不好受,思来想去,并不舍得你也如此。”裴璋收回目光,慢慢凝视着她:“此药不过是会令人失去记忆而已。你将它喝下,从此后也不必再为往事痛苦。” “窈娘,”他的声音低柔,近乎像是情事时的诱引:“我会待你很好,你不相信我吗?” “没有记忆……便不再有心性可言,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,又如何还是我?”阮窈血气快速上涌,悲愤地猛然站起身,杯盏里的牛乳也溅荡出来,沾到她的衣衫上。 她一气之下,原想将这杯子摔了。然而对上裴璋毫无半丝心软、淡漠的眼,她的头皮瞬时间麻了半边。 说她贪生怕死也好,没有出息也罢,自己眼下根本没有法子能与他对抗。裴璋说是不会杀她,可男人的话难道是什么免死金牌吗?更何况眼前这个男子根本与常人不同,他父亲去世不过十日,竟还有心思弄来这种邪性的药! 正如她所说,倘若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,她又哪里还会是自己。且裴璋这样会惺惺作态,自己兴许到时候还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…… 阮窈红着眼睛,片刻间便想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画面。 她绝不愿意去死,可若当真要那样活着,又比死要好上多少。 “公子……”阮窈强忍着心底的怨恨,伸出一双雪藕般的臂,颤抖着想去抱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