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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出门撵走了那名前来要炭的侍卫。 桌上烛台一盏,潸潸堆泪,火苗平缓地燃烧着,亦如曹柒此时的心境,心绪缓缓飘忽,忆起很多年前,自己跪在宫阙一角擦拭地板,目光所及,是一道身穿青衫的颀长身影,矜贵如雾中荻花,难以触及。 青衫身后,跟着条“小尾巴”,橘衣白裙,骄阳似火,一口一个“承哥哥”。 宫人都要捧着她,捧着屠远侯唯一的嫡孙女、黎氏最后一个嫡系子孙——黎昭。 想到此,曹柒舒展的眉头慢慢拧成川,却在听到小宝子匆匆来报时,眉头更紧。 “二总管,小奴适才听说,陛下、陛下去了冷宫!” 更长漏永,雀鸟枝头无哢声。 死寂的冷宫一角,丹槛斑驳破旧,草木凋敝,毫无生气,却在一袭青衫莅临后,跪满看守的侍卫,连夜里巡视的禁军将领都急忙赶来,跪在帝王面前。 摸不清这位明明是九五至尊却喜欢穿青衫的帝王的心思。 萧承在小院里静立了会儿,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曹顺摆摆手,示意众人悄然退离,曹顺则是拎起迎香的后脖领,将人一并带走了。 幽静的偏房,一门之隔,月色若绡幕,层层叠叠,影影绰绰,蒙上朦胧。 黎昭候在豁口门槛内,粗制葛衣裹身,素到寡淡,偏偏衬得人婀娜有致,别有风情。 细细算来,她已经二十有四,青涩褪去,青山妩媚。 萧承没有进屋,随意坐在破旧丹槛前的鹅颈椅上,任风吹起青衫一角,露出黑靴。 读书人的打扮,松弛飘逸。 “你不爱笑了。” 他缓缓开口,浅色棕眸比皎月还要潋滟。 生来俊逸的人,笑时多温润,极具迷惑性,这是黎昭用了十余年才看透的,“陛下倒是比以往爱笑了。” “有吗?”萧承抖了抖迎风张开的大袖,铺在膝头,“这半月,可想明白了?” 黎昭没有跨出门槛,似乎这段距离,是她最后的抵御,抵御一切外来的伤害。她不再热情洋溢,寡淡如同水中月,轮廓模糊在夜色中,一触即消散。 “臣妾唯一惦念的,就是何时能带走祖父的骨灰。” 萧承静默,片晌起身,走向黎昭或许此生都无法自由出入的月亮门,“还是没有想明白。” 一排排宫灯追随那道青衫离去,光影寸寸远离黎昭的脚下。 曹顺恭送圣驾远去,暗自摇了摇头,与早已候在外头的曹柒交换过视线,提步离开。 曹柒会意,让人按住微微挣扎的迎香,走到帝王适才坐过的位置,慢慢落座,单手反撑在丹槛上,姿态几分闲适,没了御前的小心谨慎,“娘娘听不出陛下的暗示吗?只要娘娘肯服软,主动脱离黎氏族谱,陛下或许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,既往不咎。” 黎氏族谱如今只剩下黎昭一人,即便黎昭主动脱离干系,也不会被宗亲戳脊梁骨,换作聪明人,不会多犹豫一刻。 曹柒看着黎昭,不明情绪,“佞臣黎淙,把持朝政二十载。娘娘觉着,陛下和太后会让他入土为安吗?” 曹柒摊开手掌,手中一把细沙被夜风吹散,似在暗示黎淙会被挫骨扬灰的结局。 这一刻,静默多日的黎昭美目微动,清透的眼底涟漪阵阵。 “曹公公有几分诚意来做说客?又有几分真心希望我改变主意,做陛下的笼中雀?” “咱家有几分真心诚意,于娘娘不重要。” “真的吗?”黎昭笑了,“可我真要屈服,或会让曹公公咬牙切齿。” 被戳中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,曹柒眸中多了凛冽,只是习惯收敛,不会轻易外露。 身形丰腴、腰肢纤细的宦官站起身,没再多说一句,带人离开。 小梅红跟在后头,一步三回头,身为曹柒身边的亲信,隐约察觉出什么。她的主子啊,对陛下怀着一种难言的情愫。 历来,道破者,死。 小梅红佯装没有察觉,一路跟着曹柒去往太后所居住的凌霄宫。 俞太后四旬年纪,虽保养得当,却已花白了鬓角,为秾丽容色添了一层霜。 中年美妇人坐在如意榻上,威仪侧漏,替下一任皇后震慑着后宫,以防有女官或宫女趁虚而入。能为皇室诞下长子的女子,必须是高门闺秀。 “陛下在冷宫留了多久?” 曹柒接过宫嬷手中的玉如意,为俞太后敲打肩颈,“回太后,陛下逗留了两刻钟。” “两刻钟.......”俞太后向后靠了靠,思忖片刻,没了下文。 曹柒面色如常为太后舒背,等离开凌霄宫,径自折返冷宫,示意小梅红取来一碗避子汤。 小梅红不明所以,待瞧见曹柒将避子汤递到黎昭面前时,花容失色。她低头搅弄裙带,眸子忽闪。 陛下没有临幸废后,太后也未下达避孕的指令,这显然是主子的私心。 冷宫遍布司礼监的爪牙,废后即便受了委屈,又能去何处诉苦? 曹柒将碗放在桌上,态度依旧温淡,“娘娘请用。” 黎昭看着黑乎乎的热汤,按住欲上前理论的迎香,平静开口:“太后的意思?陛下并未留宿在此,曹公公可与太后解释过?” 曹柒睇去一眼,“娘娘只管服下。” “这恐怕不只是避子汤吧。”黎昭以食指轻点汤面,在桌上写下一个“绝”字。 帝王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,很多时候男女之事与爱无关,同处一室,说不定就会一触即燃,曹柒考虑到这点,借着太后的名头,喂她一碗绝子汤。 还真是一手遮天。 想起当年那个受人欺凌、跪在她脚边寻求庇护、最后借由她搭上圣驾的小宦官,黎昭恍惚眯眼,想来,早在曹柒求她的那一刻,就已谋划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。 如今想想,那些将曹柒欺凌得遍体鳞伤的宫人,都是曹柒故意激怒的吧。 “曹公公若将心思全部用在仕途上,必将稳坐高位,可惜......” 曹柒没去猜测黎昭在可惜什么,如同高位者在睥睨命如草芥的蝼蚁,轻飘一句:“来人,喂娘娘喝药。” 如同在对蝼蚁说“上路吧”。 除小梅红外,小财子和小宝子一同上前,一人推开拦路的迎香,去抓黎昭,一人端起药碗,咬牙切齿挤出一句“得罪了”,随即掐住黎昭的嘴,强行灌药。 迎香气得直哆嗦,尖叫出声,被小梅红反手三个巴掌,打倒在地。 “哪有你插嘴的份儿!” 黎昭被小宝子掐住下颌,憋红了脸蛋左右躲避,“曹柒,借一步讲话。” “娘娘趁热喝药。” “贺云裳!” 一个陌生的名字从黎昭口中吐出时,原本淡然自若的曹柒浑身一震,她颤着指尖抬手,叫停了小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