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(1 / 1)
(' 这时,我听见路上吵吵嚷嚷的,远远望见几团火光往这边赶来。 多半是黑村的村民,听到那疯女人的嘶喊声,循声找了过来。 那女人听到喧哗声,显是害怕极了,眼底像沁了血一样,迸出歇斯底里的惊恐。她拼命哭喊着,一遍遍求我救她出去。 可我呢…… 我能救她么? 我……我是谁啊…… 我是天器府的得意弟子,我是犬戎外族的眼中钉、肉中刺,我是所向披靡、杀伐无已的七曜上将,我是万众称颂的萧大将军! 我怎么……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,救一个犬戎的疯女人呢? 我是……我是……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! 呵,你说可不可笑? 沙场上,我从来都是身先士卒,视死如归。哪怕独挡千军,也决不会退缩一步。 可偏偏在那个疯女人面前…… 我转过身去,落荒而逃。 我听见背后飞快远去的,是她绝望已极的哭声。 ……可我没敢回头。 公主(三) 我跑了不知有多远,跑到树林深处,再也听不见村子里的响动。 我跪在雪地里,扶住一棵树干,莫名其妙的,吐了几大口血。 脑子里嗡嗡作响,心脉胀得要炸开一般,仿佛有一口锯子锯着我的心弦,根根断裂,血肉支离。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,根本就没有什么犬戎的公主。那只是傻妞儿的玩笑话,怎能信得? 可偏生两年前碣石关的那些疑点,就好像陈年的伤疤被人撕开,赫然的血腥一览无余……无比清晰的,映入我的脑海。 我想起客栈外的那两匹骏马。 ……会不会,就是犬戎进贡的文马? 还有那个持弯刀的犬戎刺客…… 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子,为什么在打斗时暴怒难当,又为什么在失败后悲伤欲绝。 ……会不会,她根本就不是刺客,而是护送公主的贴身侍卫? 碣石关的真相,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…… 犬戎确是送来了贡物和公主,却半路遭人暗算,贡品尽被洗劫,公主也被掳走,几经辗转,流落到了黑村。 会不会……犬戎根本就没有毁约。 而这场征战……从头到尾,都是大错特错。 我一万个不愿再想下去,可思绪已然由不得我,逼着我意识到,我犯下了怎样的弥天大错! 如果那时候,我不是等在碣石关,而是再前行一百里、五十里…… 如果那时候,我早一点察觉到异常,也没有因为风沙而怠惰,立刻赶去追查缘由…… 那是不是……犬戎的车队就不会发生意外,贡品和公主,也会平平安安地抵达汉京? 哪怕……哪怕…… 哪怕我回到羲和峰时,先与师父讲明疑点,着力查清此事,而不是直接定下“犬戎毁约”的论断…… 哪怕最终归咎于我的失职,哪怕要我担下死罪,被朝廷杀头…… 哪怕…… 哪怕有那么一丝可能…… 这场战乱,根本就不会发生! 夏戎之间,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你死我活,两败俱伤。 成千上万的汉人和犬戎人……根本就不会惨死在沙场上,根本就不会流离失所,遍野哀鸿,析骸而炊,易子而食。 而那位犬戎的公主……也不会流落在荒山野岭里,日复一日忍受着非人的折磨! 可是……可是…… 可是这人世间,从来就没有“哪怕”和“如果”。 发生了,就是发生了。 ……什么都挽回不了了。 但我又该怎么接受啊。 我怎么能接受这一切……这一切,无可挽回的、大错特错的、惨绝人寰的…… ……血难。 皆由我,一人而起。 是我一个人的过错,害死了千万人。 “砰——” 萧凰不自觉握紧掌心,内劲所及,手里的酒盏裂成几块。碎片刺破肌肤,鲜血混着酒汁溅了一桌。 子夜不知该怎么言语,只轻轻将碎片拨至一旁,又拿帕子为她擦拭伤处。 她看见她的右手背上,彼岸花闪着凄冷的光。 第二天,我在树下醒来。雪淡了很多,但还在下。 我恍了许久的神,还道昨夜的所见所闻,不过是一场荒诞陆离的噩梦。 想起地窖里那个疯女人,心里酸苦不已,刀割一样的疼。 即便她是犬戎人,也不该遭到这样的凌虐罢。 思来想去,还是决定趁村民不备,悄悄放她逃走。 可当我走出杨树林,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。 我看到那个疯女人……被吊在树上,遍体鳞伤,肚破肠出,不知死了多久,尸体早已冻僵了。 ', ' ')(' 唯独眼睛不肯合上,像狼一样。 四周都是黑村的村民,叽叽喳喳说着闲话,说这疯子昨夜要逃跑,被抓个正着,活活打死了。 我看到人群之后,傻妞儿坐在雪地里,哭得很是伤心。 “公主死了!公主死了!” 我顿时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声。 愣了半晌,满脑子空荡荡的,除却悲痛,便只剩下一个可耻的念头…… 走,马上走,走的越远越好! 走了,就可以忘却这一切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