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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卧个鸡蛋。” 余远洲钻木取火了半天,听到厨房传来哐当一声。吓得一个起立,抻着脖子窥探。从客厅往里是一条黑沉沉的穿堂,没点灯。尽头好像有人在压着嗓子争吵,间杂着摔东西的声响。每一下都猝不及防,听得他心脏不是往左咯噔一下,就是往右咯噔一下。 正准备穿大衣撤退,黑暗里浮出一张白脸。挂着不达眼的假笑,晃晃悠悠地走出来。 陈熙南把托盘放上茶几,伸手示意他坐回去。给他倒了一杯茶,语气和善地道:“泡的龙井,猜余先生应该喝得惯。” “我什么都行。”余远洲接过来,局促地拢进手心,“不好意思,这么晚还来打扰。” “二哥的朋友,说什么打扰。”陈熙南坐到他斜对面,缓缓交叠起腿,“今儿就别走了,在这住下。明早直接让二哥送你去机场。” “不了。我订了酒店,就车站后那个万豪…” “退了。”陈熙南打断道。 余远洲没反应过来,呆呆地看他。 “我说退了。在这儿住下。”陈熙南拄起脸,视线笔直地扎过来。但没有扎到余远洲脸上,而是从他头皮上堪堪掠过。带着一声呼啸,像抽过来的鞭子。 空调的热风吹在身上,脚底却爬上来一股寒意。余远洲沉默了会儿,不知如何应答。 “吃点草莓。”陈熙南说。 “好。谢谢。”余远洲低着头,脸几乎要和茶几平行。那草莓已经不是草莓,而是一个个的临时避难所。 “余先生长得很帅啊。像明星。”陈熙南又道。 “您过奖了。” 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。十个帅的三个坏,六个一身风流债。”陈熙南讲罢笑了两声,端杯抿了口茶,“随便说说,您别介意。” 余远洲捏着草莓的叶梗,也跟着干笑。抻着脖子往走廊看,祈盼段立轩这厕所快点上完。但一想二哥刚才那副窝囊样子,又觉得指望不上。正坐立难安,走廊灯啪地亮起来。段立轩端着个不锈钢的盆子,单腿往这边蹦。盆里的汤汁飞溅到地上,他又回头去看。 陈熙南噌地站起来,小跑着迎上去。拿过不锈钢盆,穿过他腋下架起来:“怎么不叫我?” “我加完鸡蛋,它呼呼往外冒沫子。捂都捂不住,厨房造老埋汰了。” “没事,我一会儿收拾。”陈熙南架着他坐到沙发上,这才抽出空看那盆泡面。拿筷子搅了两下,又凑上去闻了闻,“怎么是白的?” “加半袋羊奶粉。”段立轩食指蹭了下鼻头,怯怯地忖度着他的脸色,“不寻思方便面没啥营养。” 陈熙南挑起筷子尝了一口,终于露出个实心的笑:“二哥真棒,第一回就煮这么好。” 几乎全生的鸡蛋,硬茬茬的面条。还有那即兴发挥的、结块的羊奶粉。乱七八糟、稀了咣当地盛在不锈钢的盆子里。说好听点,像猪食。说直白点,像泔水。 余远洲瞅一眼都有点犯恶心,陈熙南却吃得入迷。神态认真而专注,就像做一台手术。 俩人也不敢闲聊,安静地在沙发上排着。一个吃草莓,一个看手机。好像多说一句话,都得经过某人的应允。 陈熙南吃得彻底,连一滴汤都没剩。不锈钢盆映着客厅的吊顶小灯,干净得金碧辉煌。 “二哥,你还记不记得,受伤来急诊的那天。我说要去找医务科开绿色通道,你对我笑了下。”他冷不丁地说道。 这话题转得措手不及,段立轩挠了挠头皮:“呃,啊,我笑了吗?” “你笑了。那时候我就想,第一次的笑是我偷别人的。”陈熙南摊开手掌,比划了一下余远洲,“但这一回,是真真切切给我的。”说罢不等段立轩反应,笑眯眯地站起身:“你们先聊,我去收拾下厨房。46处淀粉沫要是干透了,可就不好擦了。” 作者有话说: 为啥46处淀粉沫。因为甜甜当初身上总共46处伤口。 乐甜日常吵架,不过不用担心。就像张爱玲的那句话:相爱着的人往往爱闹意见,反而是莫不相干的人能够互相容忍。 京片子: 巴不能够:求之不得。 醒腔:想明白。 不论秧子:不管这个那个。 大碴子: 厨房造老埋汰了:厨房糟蹋得很脏。 。 第73章 和鸣铿锵-73 可能是那盆泔水里放了镇定剂,陈熙南吃完立马变回‘温和的陈大夫’。不仅有说有笑,还试用上了按摩仪。 “从医是辛苦。”余远洲说道,“我有个朋友是消化科大夫,一上班就连着十八九个小时。” “这也差不离。”段立轩拍着陈熙南的膝盖,就像父母心疼自家孩儿,“昨儿早上七点走的,正午回来吃个饭,下午四点又走。一宿没见着影儿,今儿不知道几点回来的。” “五点。”陈熙南仰在按摩仪上,闭着眼打哈欠,“á~à~!一线都这样。等熬到高年资,就不用写病历,也不用上夜班了。现在嘛,年轻,还撑得住。” “瘦得裤衩子都要挂不住了,还撑得住呢。”段立轩问他,“哎,你手术前儿迷不迷瞪?” “迷瞪。” “草,那不能噶岔了?” “不排除啊。”陈熙南累得嘴都张不开了,话含在嘴里咕哝,“就上周的事儿。护士递我针,她累懵了,没拿起来,就这么空手递给我。我也没发现,接了个空气就逢。逢了两下,发现针没了。还以为掉了,满地爬着找…”他笑了两声,忽然没动静儿了。歪在沙发上,眼镜滑到了鼻梁骨。 陈熙南经常突然关机,段立轩也习以为常。拎起腿边的毛毯,抖开给他盖上。 “陈大夫累坏了。”余远洲站起身,拎着大衣要走人,“你俩快休息吧,我先走了。” “上哪儿去!明早五点半就得出发,折腾个什么劲儿!”段立轩用气音嚷嚷着,大猩猩似的拍着胸脯,“就搁这儿住!咱家二哥说了算!” 余远洲瞟了一眼沙发上的陈熙南。心想这陈大夫闭眼像尊佛,那睁眼就是魔。他二哥一个屁夹不住都悬挨收拾,还在这儿说得算呢。 两人撕扯了半天,差点要打起来。又都不敢出声,只用气音吵吵,像一出默片喜剧。 走了四五个回合,到底是余远洲妥协了。因为他发现段立轩已不是单纯的客气,而是赌上了某些奇怪的东西。好像自己要不留宿,就是不给他面子,不承认他在家里说得算,进而延伸为看不起他。 留宿问题达成一致,余远洲去换衣服洗漱。出来正好看见段立轩在给陈熙南摘眼镜。轻手轻脚地走上前,小心翼翼地建议:“我背陈大夫去卧室吧。” “没事儿,我搁这儿陪他。睡你的去。” 主人不休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