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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抓走了,甚至是被人杀了。如若是获救,裴璋绝不会扔下她,绝不会一言不发就留她一个人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。 冬日昼短夜长,她顾不得掌心火辣辣的痛,只想要哭骂为何天色还不亮。然而心里越是慌张,就越是走得磕磕绊绊,几次都险些摔着。 直至快要接近出口处,前面忽然传来些动静,似是有什么人急急也朝她走来。可这步子凌乱,半分不似他往日的沉稳和缓,阮窈下意识便感到陌生,继而害怕起来,想也不想就又往后面退。 那道身影高大而消瘦,见她要跑,似乎更是加快了脚步,随即踉跄一下,整个人恍如玉山将颓,猛然摔在地上。 阮窈迟疑了一会儿,大着胆子多看了两眼,这才蓦地回过神来,连忙上前蹲身去扶他。 “你去哪里了?”她被吓着了,话语里难免有怨气:“怎的不出声,我还当是谁……” 裴璋自知狼狈,仍在费力地撑着手,双臂微微发抖。直至一双温热的手臂再度扶抱上来,他动了动唇,嗓子被烧得沙哑极了,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:“我醒来见你不在……” “你以为我又跑了?”阮窈盯着他的脸,有濡湿的发贴在他额前。她忍不住替他拨开,低声道:“我只不过是去找水。” 她说着,想要扶他起身。而裴璋像是某种小兽,慢慢用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。 阮窈的手掌被他鼻息一烫,下意识想要回缩,可又生生停住了,转而将手心轻轻贴在他的额上。 一热一凉,却严丝合缝。 下一刻,她听见一句极轻的话,低哑得像是呓语一般。 “并非是……跑。我害怕……你被人抓走。” 阮窈想着方才自己所感知到的恐惧慌张,眼里忽然一热,连视物都变得有些模糊。 这一番折腾下来,她费劲浸过水的布料丢了大半,连找也没法子找。 裴璋由她扶着,勉强倒还能走。阮窈与他说了下方的情形,二人便缓缓下到石隙中。 分明是在寒冬,这山洞底处却并不算冷。一泉池水正缓缓氤氲着白气,池中偶有气泡,噗噜噜往水面上冒。 口鼻间呼着湿润润的水汽,让人连四肢的酸痛也不觉缓和上几分。 她取来水,令裴璋饮下,又打湿衣料帮他敷额。 二人略略擦洗一番后,阮窈从袖袋里翻出在城隍庙时未吃完的松果,互相分吃,以补充体力。 山洞下连天光也不得见,更不知时辰是几何。 汤泉边本就温暖,她被裴璋抱在怀里,二人肌肤相贴,更觉着热,忍不住推了推他。 他病中正睡着,只皱眉哼了一声,将她揽得更紧,甚至将脸埋到了她的颈窝里。 阮窈渐渐也困得睁不开眼,睡意朦朦胧胧涌上来,最后迷糊睡去。 第93章 “你今日是不是吃什么药了?” 再醒来的时候,她四肢隐隐作着痛,又酸又涨,周身身松软得像快棉。 一丝天光入洞,汤泉白雾氤氲,深深浅浅的光线在眼里糅杂着,令她有一瞬的迷茫,不知今夕是何夕。 坐在水边的人影略显模糊,墨发倾泻而下,似是只着了件白色里衣,正微微低着头。 她揉着眼爬起来,裴璋很快便察觉到,侧过脸看着她。 “醒了?”他话语里有一丝浅淡笑意,嗓音仍带着沙哑。 待阮窈走近了,一眼便瞧到放在石头上的吃食。松子、鸟蛋,还有她并不识得的果子。 “是重云吗?”她极快就反应过来,这些东西只能是从外头送进来的。 裴璋点头,轻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。而阮窈下意识就探过身子,去用手背轻触他的额—— 热退了。 然而他瞧着仍是虚弱,轻咳几声,眼角便微泛着红,发丝也披散在肩头,湿漉漉的。 阮窈迟疑了一下,问道:“外面……怎么样了?” “仍有叛军尚未除尽。”裴璋顿了顿,仿佛寻常也说话也须得费力气:“不出意外……再过几日便可离开。” 她有意令自己不去回想昨夜的血腥与火光,低声问:“你为何会将自己搞成这样?其他兵士呢?” 裴璋低下眼看她,平静道;“大军要去驻守盛乐,我能够带在身边的人不多。” 阮窈听了愈发不解,皱起眉来:“那你来这里做什么……” 他眸光缓缓落下,在她发辫上凝了凝。她下意识抬手去摸,脑袋上除去头发,只剩下一条脏兮兮的发带。 阮窈不明白他的意思,盯了他一会儿,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狐疑。 若非她亲眼瞧见两军交战,几乎又要以为是裴璋在算计着什么,否则他这样的人,怎会以身犯险,使自己如此狼狈。 他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,没有出声,而是从衣中取出什么,缓缓向着她摊开手掌—— 肤色苍白,而绢花娇红。 只是花瓣早变了形,甚至连花蕊也被压扁了,不复往日被簪于她发上时的鲜妍。 阮窈下意识疑惑道:“怎么……”说到一半,她蓦地愣住,剩下的话语也戛然而止。 裴璋并没有要瞒住她的理由,轻声道:“这绢花被叛军送到营中,我以为……你出了事。” 她顺着他的话想下去,不由得哑了口,目光却无法从他手掌上移开。 绢花的红成了这片暗色里唯一的鲜亮,令她眼眶都有些发酸。“你是个傻子不成?他们行事不正并非是一次两次,若我真落在他们手里,你这样涉险也……” 也未必有用。 然而望着裴璋乌黑的眼睛,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愈来愈低。 他睫羽颤了颤,轻声道:“从伪君子变成傻子……也未尝不可。” 阮窈忽然觉得有些后悔,可一颗心还是被他的话沉沉拉扯着,犹如浸在一坛子浓醋中。她张了张嘴,想要努力将这股酸涩咽下去。 有人待自己如此的好,她应当感到欢喜才是。然而裴璋当真是偏执得像个疯子,可也偏偏是这样一个疯子,才会不论生死,都不肯放开她的手。 阮窈眨了眨眼,似乎眸中也进了雾气,他的面孔随之变得朦胧。 彼此纠葛至今,爱与恨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了。 像是二人同在山寺所度过的那场春天,雨水如丝如缕,绵绵不绝。她越用手去拂,雨线便落得越密,将她浑身淋得湿漉漉。 裴璋眸中映着一池波光,并不催促她,可又分明在等待着什么。 她忽然为自己无可回避的心软而感到烦闷,不禁恼声道:“这都是你的错……” 而后对上他苍白的面色,阮窈又说不下去了。 紧接着,她便听见裴璋缓声接过话:“……是。若非是我,你便不会在驿站受袭。若非是我,你也不必设法躲去盛乐,是我迫你